【深水之渊】第二十五章 人间

靳之渊身上带刺。

光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就知道不好接近。

偏有人让他心甘情愿收起尖刺——祁深是他唯一软肋。

除她以外,他再没什么可惦念的。

只有靳沣尚与他有一层亲缘关系,靳之渊却打心底里厌恨他,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他手掌心。

他承认自己不足以抗衡靳沣,一旦靳沣真对祁深起杀心,他无法保全她。

这樊笼,他出不去。

可他不能让祁深和他一块烂在这里。

靳之渊在看窗外,树枝萧条,杂草丛生,几乎没有生机。如此落败颓然,倒和他处境有些像。

再有几天,又是霜降。

过了这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便要入冬。

他无端地开始想念春天。

又觉得遥远了些,便开始盼望新年。

想了又想,最后得出个遥遥无期的结果。劝自己先把这有今天没明天的苦日子熬过去再说。

活着真难。

他且有念想撑着,再难也得活。

靳之渊将近凌晨四点才睡着,没成想这一觉只睡了短短三个多小时,又被噩梦给扰断了。

他梦见自己被追杀,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群人,皆是穷凶极恶之人,红着眼追他。

他在跑,不敢停歇地拼命跑着。那些人却越来越近,距离只在咫尺间。

他被追赶上……有人把他按在地上,死死地掰着他手腕。

他那双灵巧的手逐渐扭曲,不成样子地垂软下去。他再抬不起手,更握不住刀。

有人举着透明的小袋在靠近他,里面装着白色粉末。

他开始恐慌,不顾一切想要逃离。

被人死死钳制,他躲不开。那粉末被灌进喉口,他被呛得直不起腰,手捂着脖子跪伏在地。

周围满是嗤笑,只当他是个玩物,百般折辱。像是被钉在耻辱柱上,动弹不得。

回过头看身旁,空空如也,只剩他自己。一身冷汗止不住地淌,他少有地感到惧怕。

没有人伴他左右。

自此无枝可依。

有柄刀闪着银光来到他眼前,刀尖锐利,直直戳向他眼球。

他不受控制地紧闭上眼。

脑中只余一个想法——他要变成小瞎子了。

预想中的剧烈疼痛没有到来,靳之渊缓慢地睁开眼,被迫面对险象,入眼的却是晨起的第一抹阳光。

那光并不刺眼,是温暖的。

隐约可见光束映在他身侧,指尖隔着虚空触碰,一缕温热。

空中漂浮的细小灰尘颗粒在光束下无处遁形,在眼前漫游飘荡。

以此找回些真实感,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是一场梦。

庆幸此刻他在人间。

人间有光可寻。

那些枯枝败叶不忍细看,他收回望窗的目光,看向自己平白多出几个针孔的手背。想了想又嫌弃地把手藏进被中,不稀罕再看。

他常年握刀,大拇指和掌心上方虽有一层薄茧,却不影响整体观感。指节分明匀称,手指修长有力。

只是眼下这手背上血管狰狞,还没消肿,胀得跟小馒头似的。

着实碍眼。

完蛋……靳之渊越想越气,险些给自己气成个河豚。

也不知道伤什么时候才好,他不想再挨上几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历劫。

不仅吃了颗枪子儿,肋骨也叫人踹了个稀碎,如今沦落到挨针扎……他怀疑自己身上都是窟窿,堵都堵不住。

他也没力气起来折腾,只是靠坐在床头。有时看窗外,视线所过之处皆是落叶。看腻了就盯着天花板看,发现更腻歪,便又把视线挪外面去了。

也不知道人都去哪儿了。

这么大半天过去了,直到午时将至,他这屋愣是都没进来一个人。

按理来说,骆焓怎么着也得再来上一趟。

他可是受靳沣的旨意来监视靳之渊的,美其名曰是给靳之渊治伤。

但靳之渊于他有救命的恩情,骆焓自然偏心。明面上他是顺着靳沣意思来监视,心里倒是实心实意想治好靳之渊。

他没再来,应该是被靳沣谴去别处做其它活计去了。

李禄那夯货轻易不接近靳之渊,他只喜欢跟在骆焓身后做个烦人精。他不来,靳之渊倒不觉得有何不妥。

靳之渊依旧在担心祁深,她走后再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靳沣给关起来了。

好在靳沣现在得拿她威胁他,暂时不会对她下手。但总感觉心里头系个疙瘩,始终不踏实。

这样他能理解靳沣为何战无不胜了,没有软肋就不会被人威胁。

假设有天靳沣被威胁了,也肯定不是因为靳之渊,反而更有可能的是他有把柄被人抓住了。

即使知道他不在意,但这些天他没来瞧过自己一眼,多少还是失望。

倒不是说刻意卖惨,靳之渊着实不好受。身上这些伤大半也是因靳沣而起,而始作俑者却置身事外,漠不关心。

石头果然捂不热。

你把石头揣心窝里捂,它都得硌你。

靳之渊不想一辈子守着石头,他要倾覆靳沣统治的一切,毁了他的所有野心。

常说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可总得试上一试。

靳之渊不想看着父亲在歧路上越走越远,或许现在还来得及。

只是靳沣会就此收手吗?

他不得而知。

造反也需要能力,他现在是搞不定了。拖着一身伤,说出去丢人,他连自理都勉强。只能先休养生息,以后能搞事了,就直接干票大的。

等再有机会,他会把计划尽数告知祁深。他二人联手,大概率能成功。

靳之渊比相信自己更相信祁深。

他可以毫无条件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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